晨跑

　　■刘纲要

　　我早晨开始跑步了，好像遇到久违的朋友一样。因为我曾经是个长跑者，于每日的清晨，在父亲的催促下，昏昏沉沉跟着在马路上颠着。完全是被动的，天天如此。跑着跑着，一不小心就跑进了一个千人大型“迎春长跑”活动的第二十三名。这个成绩，在个人的历史上是值得记住的。

　　我这才想起父亲来。如果不是他严厉地催促，我是不会主动去跑步的。父亲曾经是个军人，出早操的习惯一直在坚持，变成了每天早早起来运动，还要拉着我做伴。而我只是一个“小兵”，只有服从的份儿，虽然我内心十二个不愿意。

　　父亲年老了，不能跑步，改成了行走。我呢，也放弃了单调乏味的跑步，改成了打羽毛球、乒乓球、游泳、骑行。这些个运动项目竞技性强，趣味性也强。我的长跑锻炼出的耐力，对于参加其他类型的体育运动，都是基础性的优势。

　　随着年龄往老增长，一些剧烈的、对抗性强的运动不适宜了。同龄人在微信里晒着“快走”和“慢跑”的成果，我或许处于一种“转型期”，老的运动项目在慢慢放弃，新的运动方式在渐渐尝试，似乎出现了一些空当，老项目的朋友圈淡忘我，而新项目的朋友圈尚未形成，有一搭没一搭的，而自己，却习惯于懈怠了。

　　直到某天，自己最不屑的大肚腩在腰间形成，体检后医生的“建议”，身体在走下坡路，体重要减下去。这才猛然醒悟，该对生活方式作些调整，选择一种适宜的运动了。

　　权衡之下，还是选择了自己最原始的运动方式：晨跑。

　　晨跑，因为特别熟悉，就像老朋友一样随意和温暖；又因为久违，却也有一丝的新鲜。跑了几天，发现一个得天独厚的跑步场所，其实就在居住的小区外围，宽敞的市政道路，寥寥的行人，一圈恰好一公里。开始想晨跑，嫌不方便，小区配套不完善，没有标准的运动场。这会儿，却觉得自己比别人有眼光，能够发现一个天赐的好场所。

　　跑着跑着，脑子里也没闲着，觉得不是一个人在跑，除了许巍，还有父亲。许巍的唱片封面，就是一个动感的跑者形象，感觉到了健美，自信，活力。听着许巍，自然就开跑了，像许巍一样跑着，或者有许巍陪伴着跑，也就不寂寞了。跑了几天，许巍的歌被我喜欢了，除了最先的《旅行》《曾经的你》，《蓝莲花》《礼物》渐渐听熟悉了。

　　父亲已经作古多年，晨跑却让我依然想到他。父亲当年带我跑步，应该也是怕寂寞吧。父亲一直瘦弱，一直在跟病痛抗衡，最后却活到了八十五。

　　除了这些，我发现在与自己的意志赛跑。他有时候挺亢奋，跑在了我的前面；两圈之后，他开始摇摇晃晃，落在了我后面。他步子细碎无节奏，许巍的旋律也被搅乱了，想着歇息，或者干脆停下。最后，还是父亲“出现”，才又回复到最初，于是与许巍的节奏合拍。

　　父亲意志非常，经历过艰苦的战争、伤痛。我不知道他的晨跑，是否与意志有关。但对我而言，晨跑实际上是一场与意志的赛跑，总要靠父亲“出现”才会跑下去。

　　父亲的终点已经跑完，而我，实际上是跟父亲赛跑一场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