亚坤夜读丨 爱和美食都要趁热(有声)
这是一栋六七层高的红砖墙老式大楼,掩映在绿树环绕之中。冬日的一个上午,天空下着毛毛细雨,我冒着阵阵寒风穿过这家医院一个又一个长长的有屋顶的长廊,终于找到这栋墙上写着“中康楼”的楼。我因颈椎不适被指引到这栋大楼的第一层做理疗。
走进大楼,一股暖气犹如春风扑面而来,顿感全身暖和起来。放眼望去,楼层正中间的走廊很宽很长,走廊两侧是各种各样的康复室。刚走到左边第一间康复室的门前,我就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。这间康复室足有大半个篮球场那么大,摆着两排康复设备,每台设备上或坐或站或躺着一位病人,每个病人周围都有医护人员和陪人围着,有的在帮助病人做手肘的弯曲动作,有的在帮助病人做腿部运动,有的几个人正前拥后抱好像在帮助病人站起来……令我震惊的是病人的状态,有的面无表情,鼻子上还胶着用于“鼻食”的橡胶管;有的看上去毫无力气,被动运动着;有的好像全身麻木,完全不会自己动弹,靠家人抱上抱下……他们穿着各色家居棉衣棉裤,有男的、有女的,有老年人、中年人,还有年轻人,我的心一阵阵发紧,随手抓住一名路过身旁的穿白衣戴蓝帽的护士的衣袖说:“他们怎么啦,都中风了吗?”年轻女孩盯了我一眼犹豫片刻不太情愿地说:“有中风、有脑出血,还有出车祸的……”说实话,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瘫痪病人集中在一起做康复,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多的轮椅在一起推来推去,此情此景对我内心有一种莫名的冲击,我有点像置身于美国大片中某个空间站忙碌的情景之中,同时眼前不时浮现汽车修理店忙碌的一幕。是啊,机器磨损久了会出问题,即便是一台新车,如果调适不当,也会突然抛锚!人同此理啊,好在聪明的人类建立了医院,能进行自我修护。此时此刻,我深深地懂了,爱惜身体珍惜生命,真的不是一句套话。
“假如有一天我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?假如有一天我变得痴呆了怎么办?”当我坐在第13室进行理疗时,我开始胡思乱想。我背靠墙壁面朝治疗室的大门,静静地观察着我视线内的每一个人。一个身材匀称、穿着中长黑色呢子大衣的五十多岁的男子推着轮椅进来了,轮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粉红色棉衣棉裤的中年女人,从俩人年龄气质一看就知是夫妻。一进门妻子和护理人员打招呼,但口齿听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。男人停下轮椅,弯下腰将踏板翻开,扶女人站起来躺到理疗床上,又将轮椅上的空调被细心地盖到女人身上。护理人员说:“换新轮椅了?”男人笑着说:“这个轮椅大些,坐起来舒服,又可折叠,带她出去玩时还可以放进我的越野车。”男人的神情很温和,看妻子的眼神充满笑意和柔情。在治疗室的另一边,一个中年男子正在踉踉跄跄进行走路的情景训练,屏幕上是一把可以移动的剪刀和长着鲜花的草地,男人的任务就是通过走动带动屏幕上的剪刀剪花。男人前后左右挪动,每剪一朵花,妻子则在一旁叫好点赞。房间还有一对母子,儿子大约四十多岁,母亲像是六七十岁的样子,外地口音,儿子扶着栏杆光着脚板站在仪器上接受治疗,母亲弓下瘦弱的背,将一条白毛巾盖在儿子的脚背上,看脚后跟还露在外面,那双关节有点突出的手,又将毛巾的两头向脚后跟拉了又拉,可怜天下父母心啊。而在我的右手边,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七十多岁的老先生,老人很瘦,好像是神志不清,一会儿要取下头上的仪器,一会儿又晃动着拳头,一旁的儿子时不时地俯下身子对老人说:听话,不动,等会儿买糖给你吃……忽然,我觉得我的眼睛有点潮湿,仿佛眼前不再只是通识的“悲催”,而是一道温情的风景,一道患难真情至亲至爱的风景。
从医院开车回家的路上,我前面的一辆的士车顶广告不时地闪着:爱和美食都要趁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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