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小孩

　　■刘红春

　　下班回家，看见父亲一脸疲惫坐在沙发上，我连忙问：“爸，你怎么啦？”父亲吞了吞口水说：“我不舒服，想明天去医院看看。”“哪里不舒服？血压高不高？”我着急了，连忙放下包去拿血压计。

　　“刚量过，血压正常。可能是感冒吧，浑身没劲。”父亲说话的声音也没平日大。

　　“那吃药没？连花清瘟。”我赶紧起身去翻药盒。

　　“吃过三次，没什么效果，还是打不起精神来。”看来父亲真生病了。

　　第二天， 在父亲的要求下，医生给他开了住院，住进糖尿病专科。

　　住进医院，父亲的精神好些，跟医生很详细地描述了身体的状况，医生说：应该是感冒。既然进来了，就好好做下全面检查，没什么问题几天就可以出院。

　　医生走后，我问父亲，天天在家里，怎么就感冒了？父亲不好意思地说：“那天你妈妈说想吃西门口粑粑，我出去买的时候，天气好好的，哪知道快到家时下起黄豆大的雨，一时半会没打到车，就冒雨回家。”

　　“那衣服不是全湿了？”

　　“全湿了。”

　　“年纪这么大，还敢淋雨？”父亲被我责怪的语气吓得不做声。看着父亲一副做错事情的样子，我降低语调，轻声说：“算了，都淋湿了，以后注意就是。现在配合医生好好治病。”见我不生气，父亲露出讨好的笑容说：“我会听医生的，这里不需要陪护，你们好好在家里伺候好你妈就行。”

　　晚上，下雨了，听着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，不由得挂念在医院的父亲。同病房的老头子喜欢大声说话，会不会影响习惯早睡的父亲？医院的被子那么薄，夜凉的时候会不会冷？明天要做检查，父亲会不会紧张？被这些琐碎的担忧纠缠着，我一个晚上没睡好。

　　第二天一起床，给母亲买好早餐，我就匆匆来到医院。父亲已经穿戴整齐乖乖坐在床边等待医生查房。

　　一大群护士、实习医生簇拥着主治医生来了，问了父亲的睡眠、吃饭等情况后，说：“昨天做的几项常规检查都没问题，今明两天把后面几项做完就可考虑出院了。”医生的话让父亲很放心，一个劲催我去上班。

　　下午到医生办公室咨询父亲的病情，医生说，老人家身体没大毛病，血糖也控制得好。只是做儿女的不要只顾着工作，要抽时间陪陪他。

　　在回家的路上，我想，父母年纪越来越大，他们需要更多精神上的关怀和照顾。

　　最后一项检查做完，父亲已整理好所有物品，只要结果一出来，他就马上回家。因为要上班，我让妹妹去检验科拿报告单。

　　下午三点半到了，我忐忑不安地打电话给妹妹，询问检查结果，妹妹说，今天做检查的人特别多，还需再等半个小时。挂断电话，我心神不定地在办公室走来走去，根本没办法工作。眼前不停浮现父亲焦灼的面容，真切感受到他急切渴望出院，又担心不能出院的烦躁心情。

　　时钟一分一秒移动，半个小时仿佛半年一样漫长。终于等到了妹妹的电话。好消息，父亲的检查全部正常，可以出院。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，医院已停止办理出院手续。父亲才不管那么多，拿起生活用品就朝病房外走。

　　回到家，母亲笑呵呵责怪父亲：医院不好待吧，天天打针。看你以后还逞不逞能，为一碗粑粑，住一趟院，现在舒服了。

　　父亲也不申辩，孩子似的嘿嘿笑着。

　　“爸，以后天气不好不要到处乱跑，知道不？”

　　“玩手机不要太晚，好好休息身体才好，记住了没？”

　　“少跟邻居计较，生气血压会高。”

　　“吃饭定时定量，饭后多运动，血糖才正常。”

　　“别相信那些卖保健品的推销员，他们都是骗钱的。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父亲仔细听着，不停点头。他满脸的皱纹里，跃动着儿童般的认真。忽然间，我觉得他不是我的父亲，而是让我操碎心的孩子。